《现代散文》小桂的花事

小桂是女儿六年前认养的，一棵很小的桂花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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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那年春天，小区大大小小的树木，忽然都挂上了一块木牌，上面写着树的名字、认养人的名字。这是小区“护绿”的一项新举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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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女儿认养了家门口一棵最不起眼的小桂树，社区的阿姨说：安琪，这树太小了，说不定还养不活，换一株大的吧。女儿长长的睫毛湿了，对社区阿姨说：小树可怜，没人要，我要认养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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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报社记者来采访，社区阿姨特别讲述了女儿的爱心，女儿充满爱心的话。于是，“护绿小天使”安琪的事迹被大大喧染了一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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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也就是那年春天，妹妹病重。我天天下了班赶到医院，晚上10点以后才回家。半夜三更常常接到母亲的哭诉电话，妹妹今天一点东西也没吃，妹妹今天吃的中药全吐了，妹妹今天拒绝吃药了，统统都是坏消息，没有一丁点的好消息。那时真正地懂得了什么叫煎熬，什么叫苦难，什么叫痛苦，什么叫无奈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，去一个永远不能相见的世界，那种滋味，我到现在还不能用语言来表述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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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女儿也知道阿姨的病情很重，一夜之间懂事了不少，偷偷地听我们谈话，偷偷地哭，放了学自己做完作业，一个人坐在小桂树边的一块圆石上，看书，玩沙包，对着小桂树喃喃自语。女儿去看小姨，告诉小姨她认养了一棵小树，又瘦又小，是小区里最最小的一棵树。小姨说：“没关系，今年过圣诞节，我们把它打扮成最最漂亮的圣诞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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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那年春天，妹妹在过完了她26周岁生日后，走了。小桂也没有变成一棵漂亮的圣诞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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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很长一段时间，早上我为女儿叠被子，发现枕头上总有潮湿的一块痕迹，女儿又偷偷哭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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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女儿有时下楼，坐在小桂树下发呆，女儿想小姨，想小姨的承诺：把小桂变成漂亮的圣诞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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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小桂好像懂得女儿的忧伤，那年秋天，所有的桂花纷纷凋零，空气中再也找不到一丝香甜的气息。小桂却开出了米粒大的几点淡黄，女儿在楼下大声叫妈妈，很久没有看到女儿如此兴奋了。女儿在日记中写到：昨天深夜，一阵秋风吹落了几颗瘦小的星星，星星飘呀飘，落在了瘦小的小桂身上，挂在了小桂的枝头上。太阳一出，星星变成了桂花。我知道那是天堂的小姨送给我的礼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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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小桂开花了，女儿的心里也开出一朵花来。她在小桂树上挂了一串风铃，在她的日记中说：我在小桂的树枝上挂了一个白色的风铃，小姨最喜欢白色，风铃会唱很好听的歌。夜深人静时，我睡着了，小姨从遥远的地方，看到这白色的风铃，听到风铃的歌唱，就不会孤单了。

每年，小桂总会绽出几点淡黄来，女儿说，那是小姨在打扮小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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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小桂今年早早地开花了，还是不起眼的几点淡黄，得走近她，才有若隐若现，似有似无的淡香。

孱弱的小桂，就像我的小妹，一个瘦弱的女孩，虽然贫血，面黄肌瘦，但是，不由自主，还是开出了小小的蓓蕾，变成一个瘦弱的少女。尽管，蓓蕾刚刚绽放就凋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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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女儿现在已上初三了，每天放学，她还会走到小桂跟前，绕上两圈。花开花落，女儿也一点点变得淡定起来。前几天，女儿对我说：妈，小桂开花了。语气很平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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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女儿长大了，已学会了隐忍。痛苦的，快乐的。

※本文作者：翠绿藏莺※